教室里，志愿者帶著一些孩子正在看書講故事，另一些孩子自己繪畫玩耍。蔡冷玥/攝
四環游戲小組是一所依托社區的、沒有圍墻的互助式幼兒園，任何孩子都可以來上學，家長也可以隨時進來陪伴，滿足了許多外來務工家庭的需求。游戲小組由家長全職擔任家長老師，家長全權負責小組日常活動的組織和管理。雖然這里的家長老師們并非科班出身，但都已為人父母，能設身處地為孩子考慮，充滿愛心和耐心
□中國婦女報全媒體見習記者蔡冷玥
(資料圖片)
7月8日上午九點，北京西城區大半截胡同里的一扇灰色鐵門敞開著，歡迎著大大小小從各處趕來的老朋友。中國婦女報全媒體記者踏進大鐵門，在這個不起眼的胡同里，發現了一番別樣天地。
大鐵門后的小院就是“非正規”幼兒園四環游戲小組的聚集地，整個院子不大，圍著也就有四五間平房。平日里在這個小院里上學的孩子也就十來個，今天竟有四五十號人歡聚一堂，七月的北京驕陽似火，卻沒有阻礙大伙兒的步伐，院子里好不熱鬧。
這是四環游戲小組十九周年畢業慶典的日子，是小組一年一度的大事，同時也將迎來新老兩屆家長老師的正式換屆儀式。
從菜市場誕生的幼兒園
李芳與四環游戲小組的相遇是在2021年兒子麥兜兩歲多時。雖然住在大半截胡同附近，但李芳一家并不是北京戶口，麥兜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上不了北京的公立幼兒園。
李芳在為此事苦惱時，一個鄰居老太太說自己的雙胞胎孫女之前是在四環游戲小組上的幼兒園，是公益性質的，推薦她去看看。
“當我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這個地方來對了。”李芳告訴記者，雖然當時院子的地面看起來很破舊，但是院子兩邊種滿了花草和蔬果，房間里的小裝飾都是老師帶著孩子手工做出來的，能看出來這里的老師特別用心。
不同于尋常的公立幼兒園或者私立幼兒園，四環游戲小組是一所依托社區、沒有圍墻的互助式幼兒園，任何孩子都可以來上學，家長也可以隨時進來陪伴，這滿足了許多像李芳一樣的外來務工家庭的需求。
四環游戲小組建立的初衷是為了滿足流動市場攤商對于學前教育的需求。
2004年，北京師范大學學前教育系的張燕教授帶著她的學生們在二環內的大型菜市場四環綜合市場進行學前教育調查時，發現在市場附近散居的學齡前兒童有80多個，因為戶口、費用、接送時間等原因，無法在正規幼兒園就讀，亟須一個附近的看護點。于是張燕和學生們萌生了探索建立非正規社區家庭自助育兒看護點的想法，四環游戲小組由此誕生。
起初，小組的活動是由張燕的學生組織，帶孩子進行各種游戲活動，之后慢慢地發動家長志愿者輪流值班，最后形成由家長負責全職擔任家長老師，全權負責小組日常活動的組織和管理的“家長自治”模式。
李芳十分認同這里社區家庭自助育兒的教育理念，第二天就帶麥兜到四環游戲小組報了名。
“媽媽老師”
在畢業典禮上，李芳在現場忙前忙后，一會兒幫忙布置會場，一會兒招呼孩子們。今年，因為有兩位“媽媽老師”準備離開，目前，需要找到新的老師接替，在張燕的鼓勵下，李芳選擇留下成為孩子們的“媽媽老師”。
既是麥兜的媽媽，又是小組所有孩子的老師，如何讓麥兜在小組里擺脫對母親的依賴，如何做到公平對待每一位孩子，是李芳最開始擔心的問題。
“在園里，麥兜如果碰到問題找我，我就會說怎么辦呢？要不你去找一下陳老師？”李芳說，慢慢地，麥兜就把自己當做了老師，而不是媽媽。其他孩子也會觀察李芳如何處理兒子跟他們之間的問題，覺得很公正，慢慢地也把她當老師了。
在張燕的指導下，李芳也逐漸找到了做老師的竅門。
有一回李芳剛到教室，就看到丁寶和圖圖打了起來，丁寶不善言語，氣得流著眼淚，想要拿掃把打圖圖。
雖然心里很忐忑，怕兩個孩子受傷，但李芳并沒有立即去拉架或批評，而是一邊觀察，一邊輕拉著丁寶，丁寶拿掃把輕輕碰了一下圖圖。
“我觀察到圖圖偷笑了一下，所以他肯定知道自己做錯了。”李芳說，“果然，沒過一會兒，兩個孩子就和好了。有的時候大人與其居高臨下的教育和批評，不如放手讓孩子自己解決矛盾來得有效。”
“當老師就是要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嘴巴應該放在眼睛后面，平等地對待每一個孩子。”李芳感覺到，在這里，“媽媽老師”會把別人的孩子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游戲小組就是一個家庭一起過日子。
雖然這里的家長老師們都并非科班出身，但都已為人父母，能設身處地為孩子考慮。即使擔任全職家長老師的工資十分微薄，有的老師在自己的孩子早已畢業的情況下，依然選擇留守小組，多年堅持在這里擔任老師。
媽媽和孩子一起成長
丁鳳云就是一位在小組堅持了多年的“媽媽老師”，也是四環游戲小組的第二名全職“媽媽老師”。
在畢業典禮上的表演環節，丁鳳云帶著五年前畢業的那屆孩子們，一起合唱了幾首歌曲。雖然之前沒有排練過，但她和曾經的學生們還是充滿默契，帶著大家一起邊唱邊做動作。
“我以前特別喜歡來這里上幼兒園，因為第一次認識丁老師，就覺得特別親切。”再次回到小組，已經畢業五年的文潔回憶說。
丁鳳云來自河北省隆化縣，2011年10月把女兒妮妮送到四環游戲小組時，還只有初中學歷，從未學習過學前教育相關專業，完全沒有想過自己能成為一名幼兒老師。在這里，女兒找到了“開心樂園”，丁鳳云也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人生方向。
性格活潑開朗的丁鳳云陪女兒妮妮來到小組后很快便作為骨干家長，參與了大大小小的活動，和孩子們打成了一片。在老師和家長們的信任下，2013年5月，丁鳳云開始擔任配班老師工作，2014年6月，正式成為主班老師。
“‘媽媽老師’們每個周六下午必須去北師大跟張燕教授一起開教研會，雷打不動。”丁鳳云說，自己在四環游戲小組做“媽媽老師”的這些年，一直跟著張燕教授學習，讀完了學前教育專業專科、本科，本科畢業后考取了教師資格證、園長證……
“我覺得在四環游戲小組的近十年里，我和孩子們都在不斷成長，我也很幸運遇到了‘四環’和張老師，讓我的人生有了目標。”丁鳳云說，即使后來因為孩子回老家上學和搬家的原因，自己離開了四環游戲小組，但她依然在從事學前教育行業。
“之前因為妮妮初三了馬上要中考，我覺得比較關鍵，就想回家多陪陪她。她就跟我說‘媽媽，你要有自己的事，要有自己的工作，你的生活不只是我，我只是你生活的一部分’，我當時特別感動，覺得女兒太懂事了。”丁鳳云告訴記者。
十九年的堅持
自從2014年四環市場撤市，周邊的外來務工人員和他們的孩子越來越少。在畢業典禮現場，丁老師給大家分發了宣傳單，希望住在附近的家長孩子和老師們可以幫忙宣傳，在新的開學季，讓四環游戲小組能夠招到更多的孩子。
四環游戲小組成立十九年以來一直面臨著許多困難，也在不斷地尋求突破，更好的服務家庭育兒需求。因為有獨特的教育理念和豐富的教育案例，四環游戲小組也吸引了本地的家長孩子慕名而來。
十年前，趙靜還是中華女子學院的學生時，因為一堂學前教育學的專業課，與四環游戲小組相識，并留下來做了兩年志愿者。十年后，趙靜有了自己的孩子，因為一直以來對小組教育理念的認同，一家人從河北燕郊搬到了北京，并把孩子送到四環游戲小組。
“這里的孩子會大膽地向你發問、主動邀請你玩、上廁所會三兩個跑著去、玩起來也很瘋、做什么都生龍活虎。他們也能靜下心來剪紙、畫畫，認真專注地聽故事。”趙靜說道。
“這么多年盡管很艱難，但‘四環’一直是開放的，同時也帶動了其他很多學前教育組織的發展。”十多年來一直關注四環游戲小組的志愿者符穎秋說。
即便遇到困難，四環游戲小組一直堅持初衷，以公益組織的身份開辦，沒有商業化發展，主要依靠補助和個人的捐助維持低成本運營。
“‘四環’現在有新的‘媽媽老師’了，大家要有信心，‘四環’就是老師家長帶著孩子們一起過日子。”四環游戲小組創始人張燕在畢業典禮上致辭說。盡管已經退休多年，張燕仍然活躍在小組的每一個精彩瞬間，對每一個孩子的教育負責。
“以后我有了孩子，我也要把他送到這里來。”一臉稚氣的文潔認真地說。
